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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滄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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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那間竹屋。

木桌前坐著一位換絳紫色衣衫的女子,膚白貌美,面若桃花,一雙圓眼睛亮亮的,很是俏皮。頭發沒有多餘的飾品,只是用一根簪隨意的挽了一下,雖然有些淩亂卻也有種自由肆意的美。此時雙眉微微蹙起,正手握白毫,一臉認真地抄著面前的經書。

窗邊,一名身材修長的青衣男子背手而立望向窗外。雖只是個背影,依舊能感受到此人氣度非凡。

又是這個場景,我定是又做夢了。

頭暈暈乎乎的疼,我動了動眼皮,眼睛勉強張開一條縫,模模糊糊的看見一襲白衣坐在床邊,手裏捧著本書正在看。

我揉著腦袋吃力的坐起來,嘴裏吐出兩個字:“白杉。”

白杉聽見,放下書,伸手揉揉我的頭,笑的一臉和藹可親,道:“小芷啊,你可算醒了,可給哥哥擔心壞了。”

我聽聞嚇的一哆嗦,顧不得腦袋的疼忙睜開眼睛往床裏縮了縮。白杉這廝只要一擺出這種偽善的面容笑的人畜無害,準沒好事。

比如我三歲的時候八歲的白杉騙我屋門前的滄萊湖裏有專吃小孩的大妖怪,長了八個腦袋十六條尾巴一根牙齒就有我那麽高,然後一把把我扔進滄萊湖說要教我游泳,嚇得我張著大嘴嚎了兩嗓子倆眼一閉在湖裏暈了過去,都沒撲騰一下。

再比如我六歲的時候已初初有些俊朗少年郎樣子的白杉站在我面前一臉莊重沈痛的表情告訴我,陳礎喜歡上了他大姑鄰居的三姨的二舅一個朋友的二侄子的孫女王小花,所以決定不娶我了,我抽著鼻子憋著嘴抱著一大盒自認為是寶貝的石子樹葉蛐蛐天欖果跑到五裏外的陳礎家,讓俊朗的陳礎一臉震驚的看著我剛頂著張黑乎乎上面還有縱橫的淚痕的小臉,把盒子舉到他面前說:“我把這些寶貝都給你,你別娶王小花。”得知是個錯誤情報後咧著嘴嘿嘿笑著一蹦三跳的往家跑,在半路被石頭絆了一下磕掉了顆門牙。

還有八歲的時候,白杉偷了山神釀的天欖酒,告訴我喝了這水就能變漂亮陳礎就能娶我,我一口氣喝了一壇子昏睡了五天,醒來就被山神爺爺抓去不休不眠的給他摘了三天天欖果累的腰都直不起來。

之後白杉都是一臉關切的說:“小芷啊,可給哥哥擔心壞了。”

我機警的盯著他,白杉“嘖嘖”兩聲,道:“這是什麽表情,妄為兄這般疼你。既然醒了就起來吧,昨天那位公子已在客房住下了。”說完扇著扇子瀟灑的晃出了門。

果然!

所謂的公子,就是讓我躺在床上腦袋疼的想撞墻的罪魁禍首。

昨日我正與無魚在院子裏嬉鬧,這位自稱陵空的人突然出現在滄萊湖邊。

我和白杉兩個人住在這滄萊。滄萊湖水深不見底,靛藍的顏色和天上的蒼天白雲相映,美的不似人間。滄萊湖外圍著滄萊山,山高不見頂,層層雲霧圍繞,滄萊湖在半山的高度,也是平地起霧,實則我和白杉所住的木屋,已是在雲朵之中。滄萊是傳說中的仙山,山上風光旖旎,又傳說有一位女仙人住在其中,一顰一笑皆是畫,不少凡人登山尋仙,卻均被山神爺爺在山腰設的仙術擋了下來,不到半山皆迷路,無功而返。

女仙人是我阿娘,六年前已仙逝,留下我和白杉兩人。我從小跟著白杉上樹掏鳥蛋下河抓小魚,上躥下跳癡長十六年,一點女孩子該有的端莊優雅也沒學著。白杉是個仙,日日五行八卦什麽的玩的神神叨叨,然我讓他算算山上那小葡萄仙和那小松鼠精什麽時候才能塵埃落定共結連理,白杉搗鼓了半天後一臉高深莫測的欠揍表情舉起食指在我眼前晃晃,道,天機不可洩。

嘖嘖。

與白杉不同,我一直是個地道的凡人,因著白杉這個前車之鑒,更加不思進取且怡然自得。滄萊湖邊只有我和白杉所住的幾間小木屋,曾經離得最近人是五裏外的陳礎一家,自從三年前陳礎患病離世,陳家人也一夜之間消失,至今我也不知他們是人是仙。

阿娘仙逝後,我每日要麽上山尋阿娘說的緣離草,要麽就與周圍的花精草精果子精玩耍,偶爾去拜見拜見山神爺爺順便死皮賴臉討兩壇天欖酒,已十幾年未見過陌生人,是以昨日忽見一張從未見過的臉出現在滄萊湖旁,我的震驚可想而知。

我的第一反應是讓無魚變出八個腦袋十六條尾巴把人嚇走。哦,無魚就是曾經白杉嚇唬我的滄萊湖裏的妖怪。

未等無魚變完身,陵空已看見我,收起扇子,向著我微微一笑,兩手一合一拜,道:“在下陵空,是白芷姑娘的未婚夫。”

我倆眼一翻,暈了過去。

我揉著腦袋走出木屋,一個俊爽清秀的少年正站在滄萊湖邊,甚是優雅的輕搖著象牙折扇望著遠處,與那青山碧水融為一景。此人一身藕色錦衫,貴氣而不庸俗,腰系玉帶,頭上頂著個一個翠玉發冠,兩道翠色絲帶從兩邊垂下,在頜下系了個結,頸上一絲銀線,不知串了什麽,隱藏在衣服裏面,身後未收入發冠的如墨青絲隨風揚起,連頭發都透著一股優雅隨意的勁。

嘖嘖,我頭發怎麽就從來都沒這麽順過。

無魚蹲在他旁邊,一雙無辜的水靈靈的大眼睛好奇地眨巴眨巴盯著他看。

無魚的名字是白杉起的,為此我鄙視了白杉許多年,某人為了解釋這個名字非說“無魚”乃是傳說中鎮守四方的四大神獸之一,這其實是個巨牛氣的名字。我則不以為然,若是滄萊湖裏沒了魚,無魚該失去多少歡樂啊!我該失去多少口糧啊!由此可見,白杉這貨是多麽的不務實。

無魚的本體樣子身子像大了幾倍的鵝,腦袋長的比較圓潤有些像蛇,大大圓圓的眼睛總是水靈靈的,看上去一副無辜的樣子,溫順的很,和我玩的甚好。

陵空聽到響聲,回過頭來,仔細看這人,眉眼如畫,長得甚是精致,面如冠玉唇紅齒白,卻並不陰柔,身上散著少年勃勃的英氣。此時,一雙鳳眼微微上挑,眸若夜幕,流著光彩,嘴角噙笑看著我。

“你是人是仙?或是妖魔鬼怪?滄萊不是凡人能來的地方。”我心虛的加重了“凡人”兩個字。

陵空扇子一抖,下巴微微揚了揚,道:“我乃南方水珈山莊少公子,必然是仙。”

我點點頭,說:“恩,好吧。我上山找東西去,你要是想呆就在這呆著吧,滄萊的景色還是不錯的。”說完轉身便走。

陵空見我如此敷衍倒也不氣,搖了兩下扇子,輕輕道:“白芷姑娘,在下乃是你的未婚夫。”

我頓住,確認了一下他昨天好像就是說這話把我嚇暈的。

我回頭,對他呲牙一笑,道:“這位公子,很不巧,本姑娘我已經有夫君了。”

陵空仍笑:“據我所知,只有你和白杉兩人住在這滄萊湖畔。”

無魚擡起爪子拽陵空的袖子,一邊有些焦慮的看向我。

“我夫君叫陳礎,已然去世了。”我冷下臉。

陵空一楞,我轉身上了山。

陳礎,陳礎。

我如今不過年方十六,三年前,更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小丫頭片子,按理說本不該對陳礎的離去有過多的在意。然而有些事情就是神奇的刻骨銘心了,印在心上,擦不去,抹不掉。

那個人有著幹凈好看的眉眼,一雙眼睛總是泛著溫柔,身上永遠幹幹凈凈,不像天天跟著白杉四處亂竄的我總是灰頭土臉,一雙手不大,卻骨節分明,就是那雙手,總是剝天欖果給我吃。

那是我的礎哥哥。

我閉上眼睛,聽見自己帶著甜味的童音喚:“礎哥哥,長大之後芷兒嫁給你好不好?”

十歲的陳礎伸手擦掉我嘴邊的果汁,柔聲說:“好啊,我只娶芷兒做我的妻子。”

上了山,立馬一群小精靈嘰嘰喳喳圍了上來,主題無非是陵空怎麽怎麽著,這一山小精靈也著實打出生來就沒見過什麽人,好不容易來了陌生的個生物就興奮地緊。

我聽著她們興高采烈地說著陵空是多麽的玉樹臨風氣質卓絕,很是無語。打小我就沒見過什麽男性,山上的大小精靈們都相熟,也均已原型示人,故我對人的認識只是這天地間的一個物種,委實無甚鑒賞能力。

唧唧喳喳的小精靈們顯然女孩子為多,男精靈們在一旁橫眉冷對看著自己心儀的或不心儀的小姑娘們誇著一個陌生男子,一邊不屑。

姑娘裏屬葡萄說的最歡,激動地臉憋的又圓又紫,我不忍的瞥了眼角落裏的松鼠,只見對方的嘴撅的臉都尖了。

陡然之間,一名男子翩然落於眾女生旁,雙手背於身後,一雙劍眉下眼睛炯炯,定定的將葡萄望著。

眾女生也很給面子的住了聲。

葡萄突地羞澀起來,原本絳紫色的臉又添了些許紅暈,顏色深的有些發黑,低下頭懦懦道:“鼠鼠...”

隨即可想而知的要上演一番你濃情我蜜意攜手走天涯的戲碼,我看著松鼠公子背後忘記收起來的毛茸茸的蓬松大尾巴,一癟嘴,把話咽了回去。

別過眾人上山尋草,又是一天下來尋到了不少寶貝草藥,仍未見到緣離草一眼。滄萊山高林廣,倒是永遠留著希望。

傍晚回到木屋,見白杉和那陵空公子正坐在院子裏,腳下兩壇天欖酒,石桌上擺著兩個白杉不知從哪變出來的精致酒杯,兩人正聊得甚歡,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白兄這天欖酒甘而不膩,又透著一股清香,入喉熱而不辣,實乃好酒。”

“不瞞陵兄,這天欖酒乃是滄萊特有的天欖果實所制,封於壇內後置於滄萊湖邊土壤之中,七七四十九年乃成。”

“能嘗到如此佳釀,是陵空有福了。”

“在下舍內還有不少,若陵公子喜歡,待無事之時自取而飲便是!”

我實在對此二人的客套無甚興趣,暗自尋思著白杉這回又去偷了山神多少酒,一邊回了屋子研究草藥。

只聽屋外白杉一聲嘆息幽幽傳來:“陵公子,此事還要慢慢來,急不得啊...”

第二日,出了門,但見白杉和陵空兩人均臥在院子裏昨日喝酒之處,白杉仰面躺著,一手摟著酒壇,衣冠不整,臉還泛著紅,睡得正熟,倒是夢話說的挺溜:“賢弟海量啊,來,再與為兄幹上一杯!”我倒是許久沒見過白杉醉成這樣,記憶之中這貨只有在十四歲的時候有一次,後來都是我倆一起喝,沒等他醉我就先倒了,故見不到白杉如此銷魂的一面。

十四歲的白杉追求山裏的兔兒精錦兒,結果被多次委婉拒絕又把錦兒逼得見到他拔腿就跑之後,一手抱著酒壇一手扯著我防我逃跑對著我一遍一遍感嘆星星苦月亮愁愛情鳥一飛不見了,酒氣噴得我一臉一臉,直到陳礎來找我才將我解救於水火之中,於是我更加堅信嫁人定要嫁陳礎,白杉這貨錦兒沒答應他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陵空靠在一個酒壇旁,眼睛半睜著,好似有一團模糊的雲霧在眼中飄著,目光迷離,嘴角嗜著笑,扇子倒是依舊沒離手,醉了酒也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

我踢踢白杉,此貨翻了個身接著睡了。

等我下山又與眾精靈嘰嘰喳喳一番,與葡萄出了一個餿主意如何引得松鼠盡快提親後回到木屋,就見白杉和陵空把酒言歡兄長賢弟叫的甚是讓人膽寒。

第三日,如此。

第四日,仍然。

第五日,依舊。

在我懷疑山神爺爺會不會被逼瘋要把我抓去當一輩子苦工的時候,白杉甚是瀟灑的丟了個包袱給我。

“妹大不中留,這幾日接觸下來為兄認為陵空公子才貌雙全風度翩翩,是個可寄托的良人,上蒼有好生之德,陵公子願與你這好吃懶做不思進取之人結為連理,實乃汝之大幸,望汝在陵公子身旁恪守婦道,夫唱婦隨,好自為之,此為為兄之所念也。”

語罷,一腳把我踢下了山。

我在山下揉著臀兒咬牙切齒,身邊陵空搖著扇子笑的一臉春光蕩漾。

滄萊山上依舊嘰嘰喳喳,葡萄一臉鄭重,葡萄藤晃了幾晃,說:“白芷,雖說陵空能看上你實屬神奇,不過...”頓了頓,捏緊了拳頭,“你一定要幸福啊!”

旁邊依舊是人型的松鼠穩了穩葡萄藤,搖了搖身後的大尾巴安慰葡萄。

“鼠鼠...”葡萄的臉又紫加紅變黑了。

滄萊湖邊,無魚趴在岸邊歪著頭,靜靜的看著一襲勝雪白衣立在湖邊。白杉一臉憂色的望著湛藍的湖水,許久,幽幽的嘆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決定發出來了~還是微微有些激動啊啊...希望多多的人來看呦!好想聽聽大家的意見~~我想寫一個簡單一些的故事,沒有那麽多黑暗的和覆雜的東西,雖然也有曲折和誤會,但是依然溫馨而美好,幸福而簡單~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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